「爸爸...在哪? 就在你的塗鴉裏」

孩子問:

琴放了在哪?

我見到桌上的塗鴉
說: 在John Lennon 叔叔那裏

John Lennon 叔叔在哪?
John Lennon 叔叔在六十年代裏

六十年代在哪?
六十年代在爸爸的青少年時代裏

爸爸的青少年時代在哪?
就在你的塗鴉裏

(雄仔叔叔，《琴放在哪?》，第三十五通，2003‧9‧7)

一直想帶囝囝去現場聽尊敬的雄仔叔叔 (阮志雄，本地專業兒童故事創作者及說故事人)說故事。得知旺角序言書室舉辦雄仔叔叔「這裡有詩、這裡有故事」詩會，便致電雄仔叔叔，詢問囝囝今次是否適宜前去，他說歡迎，還說會帶備玩具和為囝囝準備一些故事。

詩會開始，四周都擠滿詩人和讀者，囝囝本來玩著雄仔叔叔的結他，現在要回到座位。(關於當日詩會的錄音重溫，可按這裡。) 讀著手上由主辦機構派發的詩集，當中包括了雄仔叔叔以「蕪露」這筆名於1975-85期間所發表的詩，加上近年的詩作 (包括本文開始的一首)，共載有他的二十首新詩，每篇都反映雄仔叔叔對這個城市的感受和追求，加上五篇年青詩人的作品，雖然只是影印本，但感覺卻非常珍貴。雄仔叔叔分享了不同時代的詩和背後的創作故事，旁邊是Billy叔叔的即興結他伴奏。

囝囝一直靜靜聽著看著，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不過三十分鐘後，他似乎開始覺得有點沉悶，我把書包裡的一罐蠟筆和僅有的一張白紙拿出來，由於前排座位坐滿了人，只能讓囝囝在我腳前面積僅一平方英呎的地板上畫畫。囝囝很快塗滿了整塊紙張，我於是把手上的IPod Touch 給他當相機用，叫他幫忙拍照，結果他完全投入和享受這個活動，很快便影了Billy叔叔二百多幅相 (有雄仔叔叔的，只有下圖 :-)！

拍夠了，本來想帶著囝囝提早離開，擔心他發出不耐煩的聲浪，但由於我們坐在前台位置，起身會打擾正在導賞的樊善標教授和其他靜心欣賞的讀者，幸好詩會有西餅供應，囝囝一面開心地坐著吃著前排讀者靜靜地傳過來的蛋糕，一面聽著Billy吹奏單簧管。

滿以為囝囝可安靜一會。怎知他吃完蛋糕後不知是否因為血糖上升:-)，當時雄仔叔叔正在朗誦《給傅魯炳的.........》(註) 一詩，他突然興致勃勃地跑到台前，躲到雄仔叔叔的背後，快速地撥動放在牆角的結他的弦線！沙沙......沙沙......不和諧的結他、哀怨的單簧管加上沙啞的嗓子，竟然完全配合傅魯炳的咆哮和世界的荒謬！

不經不覺，囝囝竟逗留在這個成人派對裡近兩個小時，自得其樂，旁邊的大眼姨姨不停稱讚囝囝是個乖孩子。不過，我們也是時候先走了。對不起，雄仔叔叔，下次再聽您說故事。

跟著與囝囝去了九龍公園，平時我們必定先到遊樂場，但由於已接近傍晚，今次我很想囝囝能多些呼吸花木的氣味和參觀一下很久沒有探訪的鳥湖。果然，囝囝馬上留意到水禽池塘裡的黑頸天鵝、赤咀潛鴨和粉嘴潛鴨等雀鳥，好可愛。但最吸引他的，還是大型池塘上數以百計的大小紅鸛：牠們作出各種不同的姿勢和動作，有的正在覓食， 有的正在游泳，有的正在展翅，更多的正在單腳站立，形態優雅。我吩咐囝囝用心記著紅鶴身體不同部位的形狀和顏色，回家後便可以把紅鶴畫出來，囝囝很專心的觀察著，我走到他的背後，與他一起凝視著最前面的一隻紅鸛，教他用他的手指尖，慢慢地在空中描出牠的輪廓......

然後我們模仿紅鶴，玩「金雞獨立」，看誰站得久，哪個不會跌倒 (當然是我輸囉！:-)，囝囝笑得合不攏嘴....

晚飯時間又到，囝囝說想吃雞脾和豬扒，我把他帶到快餐店，他乖乖地坐在位子上，我則去購買雜扒雜菜鐵板餐，加上一杯果汁。炙熱的鐵板放在他的面前，我把醬汁淋在上面，嘩啦！醬汁立時化成熱騰騰的蒸氣，這是囝囝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只見他睜大眼睛，面上露出既驚訝又雀躍的神情！對我來說是熟悉和普通不過的「熱氣」，對孩子來說卻是獨一無二、世上最棒、最刺激的現象！原 來，看得到的熱棘棘、嗅得到的香噴噴、聽得到的響滋滋，是這樣的使人著迷！

此時此刻，我同樣興奮得不能自已，與囝囝在餐桌前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感謝孩子，與他一起，跟他相處，我能夠重新認識和感受這些日常生活上的精彩細節，這些平時因為生活步伐太急促而錯失的美好當下，因著囝囝的專注、直覺和本能，我能再次深深體驗和感動。

吃完了晚飯，與囝囝去行廟街，走了不遠，在某個販賣畫作的攤檔，我們各自揀了一小幅「水彩畫」 (當然是印刷品)：囝囝選了滿佈店鋪招牌的街道上的電車、的士和小巴 (他最愛電車「無廢氣」)，我則選了背景是尖沙咀鐘樓和太空館的維港天星小輪、帆船和舢舨，老板本來每幅叫價三十元，見到囝囝好鐘意，又見我在兒子面前對他售賣的畫讚不絕口，竟然主動每幅減價十元，真好。

晚上七時半。囝囝平時很少機會逛夜市，每次看見霓虹光管招牌便開心，所以本來還想與他逛完整條廟街，看看香港的平民夜總會。怎知囝囝忽然說：「我想返屋企，我好掛住媽媽。」我們便決定回家。

囝囝見到媽媽，兩人都掛念著對方。抱抱。

第二朝，他果然用蠟筆，填了一幅池塘紅鸛填色畫，還在上面畫了天空、太陽叔叔和花花。太陽叔叔的一雙眼睛又圓又大，非常可愛，我脫下了千度近視的眼鏡，問囝囝：「似唔似爸爸原本嗰對精靈大眼睛？」，囝囝嘻嘻笑說；「似！」。

原來，「爸爸的青少年時代在哪? 就在你的塗鴉裏」。

(圖: 囝囝三歲時的畫)

註: 傅魯炳，原名傅炳榮，曾是70年代雙周刊的主要成員、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的創辦成員、64酒吧的經理。70年代開始參與社會運動，2006年去世，享年54歲。